李金镛,(1835—1890)年,字秋亭,号翼御,江苏无锡人。他早年随父经商,1862年,应试得官同知,在李鸿章的淮军中任职。任职中尽心尽力务实,得到李鸿章的保举。1870年,他被委派到兴安,转运军械粮饷。1876年,淮安、徐州一带大旱,粮食颗粒无收,灾民流离饥号。李金镛首先倡导义捐,并写信到江、闽、粤等地与江人胡光镰一起,共筹集赈金10万余两,亲自前往灾区赈济灾民。
1877年至1879年,山东、直隶、河南等地遭受大灾,李金镛亲自到灾区散发60万的赈金。因他放赈有功,被提升为知府,调到直隶,1880年,李金镛被委派承修千里长堤,历时3个月完工。不久,被督办防务吴大澄奏调出关,办理珲春招垦事项。他到珲春后,查出珲春地区有闲荒48处。他就招集流民垦种,安置了不堪俄匪侵略的苏城沟华民数千户。并在此期间,勘定黑顶子山边界,据理争回沙俄所侵之地,重立了界碑。后来,又发生了俄国匪徒烧杀八道河居民一事。李金镛亲自进行调查核实,赶赴双城子俄宫住地,强烈要求惩办凶手。俄方迫于事实,只好交出凶手抵法。李金镛对俄方苛索华民,迫害华商等事,从不退让。他认为,这些表面上看上去好像是小事,事实上是与国家尊严和民族大局相连的大事。
1882年,吉林将军铭安非常赏识李金镛的才华,并向上奏请,留李金镛在吉林府任事,并让他担任了第一任知府,接着就派他前往图们江口勘定界址。当时,中俄边界条约规定:由瑚布图河口顺珲春河及海中间之岭至图们江,岭以西属中国,距江口20余里立土字界碑。由于地域广,界线划得不详,致使岭西的罕奇、毛珲藏等处海口盐场均划线外,与条约不符。李金镛认为:“珲春河及海中间之岭天造地设,万古不移……”他按图据约迫令俄宫退还占地,终于重新立了界碑,使其土地疆界与条约相符。从此,沙俄非常敬服李金镛,不敢轻易相犯。1883年,李金镛代理长春厅通判。在他任通判的3年中,他亲自询问民间疾苦,裁革陋规,清理积讼,除暴安良,兴利剔弊。经过实事求是地进行治理,长春厅得以大安,民众称颂他,认为他广施德政,很合民意。当时东北正在开发,李金镛感到“亟应兴办教育,培养人才,开民智,振风气,以适应社会所需。”因此,他将自己的薪俸捐出,于长春创建了书院,并购图书数千册,以供学习之用。这个书院,无拘何等身份,均可来院观学看书,并招愿学者入院,倡导实学,讲求实用。他的义举,对边疆开发,文化发展,人才教育,起了一定推动作用。当时人们称之为“李青天”。人们不仅在他离任时沿途挥泪相送,而且在他走后,人们常常思念他。后来在勘定的精奇里江48里旗地界,争回俄方占地170余里。1886年,李金镛因功升为道员。
1887年4月,由于李鸿章的推荐,李金镛从吉林被调往黑龙江筹建漠河金矿。漠河地方荒僻,背靠兴安岭,面临黑龙江,与对岸俄国伊格那思依诺屯遥相对峙。雅克萨战争时,这里是清军驻兵运粮的要地。担任漠河金矿第一任总办的李金镛,面对运转难(距最近的瑷珲也有850千米的路程),筹款难,用人难,无一不难的条件,于1887年5月,取道墨尔根,沿山路赴漠河,又由漠河,沿江经瑗珲返回省城齐齐哈尔。历时4个月,一路上,裹粮露宿,无一不苦,终于取得了有关漠河建矿的第一手资料。拟定了《开办金矿章程16条》,并南下保定化验金沙样品,依据实情奏报朝廷,恳请开矿。1888年初,清政府正式同意开矿。李金镛积极奔走于天津、上海、烟台等地,募集资金,招聘矿师,购买机器,筹运粮食、军火,招募矿丁……凡为矿所应用各物,皆于未开矿前陆续运到。对于开矿前的筹划,极周到缜密。李金镛率领同僚和开矿矿丁近千人,于1888年10月抵达漠河创办漠河金矿,矿务局正式成立。经过近3个月的筹备,在漠河雪高盈丈、马死人僵的恶劣环境下,李金镛在群山中设3个金厂。金厂安定后,他亲莅各处查视,于1889年2月12日,3个金厂正式开工采金(漠河金厂、奇乾金厂、洛古河金厂)。李金镛素有怜才爱士之名。自来到这万里奇荒的漠河,饮食起居、事务工作,百般均苦。李金镛对同来的员友,加倍优待以诚相交。同仁中遇有疾病,每天一定前往数次探问,并亲自调药,从不厌倦。因此,同来的僚友人人竭智尽忠辅佐李金镛的办矿事业。对应募来的矿丁、随员,李金镛都一视同仁,奖勤罚懒,关心他们的疾苦,帮助他们解决困难。他的善举,调动了矿工们的积极性,人人尽心竭力地安心工作。李金镛一方面整顿矿务,精心创业;一方面派人解决水上交通,以避免事事仰仗俄轮,受其牵制,并拨兵开拓漠河至墨尔根(今嫩江)达2000余里的运输道路。另一方面,悉心处理与俄方的交涉事宜,收复被俄方占据的金矿,令其不经允许不得过江采金,不得在华办矿,并在小北沟加强操练军队。俄阿穆尔省总督廓尔孚,因不知我华开办的漠河金矿如何布置,特于6月间,假借巡边为名,乘轮船来到漠河与李金镛会晤,探查我方的虚实。登岸后,廓尔孚携夫人及随员一齐来到居中。李金镛设宴以酒款待,宴间俄督廓尔孚对李金镛说:“今年夏天,正值我方边防军队更调,军队轮船在江上往返络绎不绝,您难道不因此怀疑而害怕吗?”李金镛爽朗地笑到:“两国和好,又有什么怀疑的呢?如果说害怕,那么,我们在边境上剿除金匪,班师凯旋的时候,骑兵、步兵将近百万,营垒连云,族旗蔽日,连绵数百里,加之东三省练兵及边防各军多达数万,害怕的应该是你们。我经常在军营里,对于这些,早已习常见惯。哪有对你们边境上调防这点儿小事害怕的道理呢?”俄督廓尔孚听李金镛如此说,一时语塞无话,一笑了之。心中不但敬重李的才华,更钦佩他的机智。俄方见李金镛勇而多谋,颇惧李金镛的威势。自此,各遵奉条约,两境相安无事。自漠河金矿开办以来,李金镛处理边塞和矿务内外各事,经常天亮就起,夜深才睡。在百忙中抽时间到工棚问寒问暖,注意改善矿工的生活条件和劳动条件。鼓励他们发挥自己的能力,多劳多得,允许他们发财后可以回乡探亲。经过近两年的苦心经营,漠河金矿已初具规模,矿工人数已达万人。漠河金矿总局,下设漠河金厂6处,分局9处,盘查局6处,员司达150余人,漠河一带房屋栉比,商贩渐兴。沿江平旷土地,种植了几百亩的白菜、萝卜、土豆、铃当麦等,基本解决了蔬菜自给的问题。
漠河金矿开矿采金21个月中,共得金4.8万两。除陆续归还借款,分给股商官利外,所有勇夫的粮饷、军械、粮运及各局经费,全由金厂支出。并提出余利,解充黑龙江省军饷。
漠河金矿开创的初期,因应募的矿丁少,故允许俄人入矿工作,但必须遵守矿章。1889年夏,有几个俄国矿丁私自藏匿金砂,依照金矿章程,李金镛依法用棍责打了几个俄国矿丁并将他们驱逐出厂。《中俄和约》规定:两国人民无论在何处犯事,均送回本国,各办各国之人。李金镛棍责俄国矿丁,各同僚们很为他担心,这不禁使他们想起了前不久所发生的事:一个叫赵凤兰的,在俄国边界博格罗夫因钱财和俄国商人发生口角,气极用火器打死了这个商人。俄官当即将赵凤兰捉获,但并没有送交中国,而送到俄阿穆尔省进行了究办。中国方面屡次据约照会俄方首领,请他们将罪犯送交中国办理,俄方最终也没有答应。又过了一个月之久,碰巧有俄人在漠河上游数十里江道中,抢劫中国金厂兵丁的财物,巡江兵士当场将他们捉住带回金厂。本预送交俄国,但因江水刚刚解冻,稍稍延缓了一段时间,俄方就认为我方在违背条约。因此,他们立刻禁止沿江驿站替我方传递文报,轮船也不准附搭华人,不允许我方借用他们的轮船载货物,导致两国关系一度紧张。直到开江后将这几个抢劫犯送达,两方才和好如初。同一条约,他们公然违背是常有的事。鉴于上次的风波教训,李金镛的僚友们担心是有一定道理的。李金镛却劝慰大家说:“都是矿丁,假如俄人犯法不处理,那么,以后华人犯法又该如何处置呢?再者,他们在我华地犯法我们不究,以后他们会更蔑视我们的法令。大家不用为这事考虑,我自有办法。”
过了几天,俄国矿丁就到他们的阿穆尔省固毕尔那托尔衙门控诉。俄方官首即刻据约向我方照会,李金镛根据俄方的照会答复说“俄民在中国金厂做贼偷金,这才是贵国最大的耻辱。我处不将贼犯送回,是替你们稍稍惩罚了一下,实在是看在两国和好友谊的份上,没有使你们伤体面。否则,条约俱在,况且我在珲春办理交涉多年,哪有不懂遵守条约的道理?望贵省固毕尔那托尔仍然忠于我们两国友好交往,以后不要听信刁民贼人的妖言,以免妨碍我们两国的正常交往和友情。”不久,就收到俄方首领的复函。在复函中,俄方酋首非常诚恳地表示歉意。从此以后,俄人更加敬服李金镛并送他一个绰号“一只虎”(即与知府谐音)。知人善任的李金镛来漠河创办金矿,不少有才之士跟从他来到这里。当时担任重要职务的有:屠荫堂刺史综览文件、奏章方面的事;唐钦昭掌管财物的支出和收入;张春承监督矿工的工作;钟勉孚主管各卡伦的盘查;俞云盐分掌粮盐的发放;顾翼初督转运;费溪桥、秦映岩负责采买粮、物;宋小濂协理漠河金矿总务,主管文案及交涉各事;袁大化任漠河金矿提调,可代他处理矿中内外事务。这些人各个称职胜任,都甘心情愿舍弃江南享乐,来到这塞北共助李金镛办矿。
1889年,李金镛就不时咳喘吐血,就医调理,时好时犯。1890年正月,李金镛自赴阿穆尔省,与廓尔孚会晤,议定了雇佣俄轮章程。又取道到齐齐哈尔,谒见依克唐阿将军,禀告矿务各情。二月初返回漠河。冰天雪地,寒侵霜凄,劳顿之苦,可想而知。只因百感忧心,万事劳神。至此7月初,李金镛便又有了怔忡吐血的症状。始时,他还勉强支持处理各种事务,不肯因病偷安休息几天。10余天后,渐觉精神萎靡不振,请医服药,均不见效。7月未,病情沉重,已无法再支撑工作。于是,李金镛方写呈上省,拟请3个月假调养身体,矿务内外上下各事,皆交由金矿提调袁大化代理。
谁知请假的呈子才送到,而李金镛于八月初四(9月17日)早4点多钟,在漠河金矿局与世长辞。临终之际他的家人(一妾一幼子)守在身边哭泣,僚友们围在旁边流泪,李金镛挣扎着坐起,劝慰大家说:“大丈夫视死如归,又有什么遗憾的呢?我所抱憾的是金矿刚见成效,苍天不借给我年华,使我不能见到3年后的盛况。希望诸君好自为之!”说完,吐血数升气绝。临咽最后一口气,也没论及半句自己的私事。
僚友们无不伤感流泪。把头、矿工等闻讯也都赶来哭祭,皆泣不成声。“德在人心,功在边陲。”现存南北相随的僚友们之悼念挽联为证。
屠荫堂题曰:“相随南北奔驰,历数万里程途,同尝辛苦;何邃人天隔绝,承十八年知遇,倍切感伤。”代秋海门、李子愚、孟儒林挽联曰:“创天下义赈之风,救灾恤邻,不遗余力,生祠昭宇宙,已足享徂豆以千秋,而治肃冠裳犹其余事;肩国家开矿之任,安边兴利,默运精心,功业迈古今,和邃谢尘寰于一旦,使谊关僚友同抱悲怀。”顾翼初挽联曰:“勇学世忠,廉师公绰,惠比郑侨,出关承十载提携,有过则规,有功必录,而今已矣,纵粗才他日有成,何处酬恩万一?始创义赈,继宰岩疆,终筹边矿,柔远动四夷威服,为民请命,为国捐躯,不亦悲夫,倘老父重泉相遇,为言不肖流离!”
宋小濂以门下的身份也题了挽联曰:“忠勇从血性而来,赴万里奇荒,开一朝美利,何意大勋未集,尽瘁以终,纵报国有心,只剩英魂依北关;姓字忝门墙之末,受八年知遇,才两载追随,回思训诲殷勤,栽培优渥,恨酬恩无日,徒教痛苦过西州。”
由于李金镛所创办的漠河金矿达到了清政府的办矿宗旨——兴利实边,因此李鸿章请旨加封李金镛。清廷颁旨,让李金镛的事迹在国史馆立传,荫袭一子(入监书),并准予在漠河及原籍无锡建立祠堂以示恩宠。
从此,在漠河这片神奇的土地上,流传着许多关于李金镛的传说。这些传说,吸引着无数探险家前来采风。凡采金人在摁碃前(采金人的用语,即挖矿井),都首先要顶拜李金镛的亡灵。当膜拜时,就用一根木棍,系一块红布,当成李金镛的偶象,以表示淘金者对李金镛的敬服、怀念和祈求他保佑自己能采到金子的诚心。